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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虎娘的叫什么名字,恐怕只有侯虎的父亲知道,而侯虎的父亲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的名字成了这个村的谜。
是谜,就有好奇的人想去揭开。
侯虎是她的儿子,侯虎娘的刚结婚那会儿,村里人叫她老罗家,老罗指的是她老汉。
那个时代,这里的人很少直唤有夫之妇的名字,女人的名字一旦结婚后就失效了,取而代之的是随老汉的姓叫老王家、老张家等这样的称呼。
有夫之妇的名字成为不得而知的秘密,名字似乎是一个忌讳,不容侵犯。
如果有人跑到女方娘家那里打听这个女人的名字,那就是为了以后与这女人打骂而准备的。
她们的名字在生了孩子后再次改变,前面是孩子的名字,后面加“娘的”
两个字,比如侯虎娘的。
侯虎是他们结婚第二年生下的儿子,她的名字也由老罗家过渡到侯虎娘的。
从此这个名字就成了她的终身符号。
侯虎娘的生二胎时得了间歇性精神病。
通常是在人多或人少的时候发病,比如村里人操办红白事的时候,她看见人头攒动和听见唢呐声就会发病;比如一家人都出去了,家里只有她待着的时候也会发病。
而诱发她发病的原因是无法阻挡的,总不能阻拦别人家生儿嫁娶、人亡送终;也总不能一家人守着她不出去干活养家糊口。
无可奈何,只能任其病情发展。
家里人也找过医生,医生说,这种间歇性精神病难治,不好把脉,也不好开药,倒不如长期发病还好治一点。
找来神汉,神汉说这种病好治,只要给附身在自己身上的黑虎灵官喝酒吃肉便可在三日内治好。
家人依了神汉,神汉三日里喝得大醉,一会儿要拿菜刀斩妖魔,一会儿要烧黄纸请众神。
第三天日头冒火的正午,老罗手执一根木棍子悄悄来到醉酒状态的神汉旁边,朝着神汉的头打下去。
神汉大叫一声,从炕上一跃而起,抱着流血的头冲出窑洞。
后来,侯虎娘的病没有治好,神汉还向老罗多要了几十元医药费。
原本长相俊秀、衣着得体的侯虎娘的得病后不到一年便是一副典型的疯婆娘的样子了——头发脏兮兮地凌乱散开,大大的眼睛斜视着,露出眼白,一身不再合体的衣服掉了几颗纽扣,一直是脚后跟踩着布鞋帮子走路。
一次她听见村里人在闲聊时说起她的病,说她是因为生第二胎而得了这个病。
她转过身看了看正在地上滚爬着玩耍的小儿子,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儿子举起双手要她来抱,她扭过头没理。
她的心里有了这个阴影,便总会在发病的时候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小儿子在某一个夏天的正午,终究迎来了残忍的遭遇。
这一天,天气一点也不闷,就是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门前的那条小河前些天就断流了,河槽里满是翘起来瓦片大小的干泥壳,整个河槽像乌龟的背。
而那些田地里的庄稼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气,水分散尽的叶子垂下来,似乎被火烧过一样,快要散发出烧焦的味道了。
门对面的山谷里看上去依然茂盛的那一排老柳树,叶子稀疏了很多,阳光可以穿透每一片叶子的缝隙投射到地面上,“大树底下好乘凉”
的古语在这个正午已经被完全瓦解。
天气,是鬼天气,而这样的天气在每年的三伏天基本上都是这么难熬。
昏昏入睡的侯虎娘的倒在炕上不理会身边闹着要吃奶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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