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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徐霜策低声道:“长大再做褥子。”
然后他把小狐狸放在自己脸侧的软枕上,没有再栓细绳,一手握着它毛茸茸的窄背,熄灯闭上了眼睛。
从那天起小狐狸宫惟就住在了沧阳宗。
他留下来的主要原因其实是防备鬼太子,另外注意应恺身上的变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鬼太子再没有来过,似乎突然对这两名少年修士失去了兴趣;应恺也没有立刻表现出太大异常,仍旧十分勤勉刻苦,进境极快,对自己的要求严苛到了圣人的地步,与凡事都不甚关心的徐霜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宫惟的行迹还是同来沧阳宗之前一样,经常以神魂状态遨游于世间,修行冥想,化于万物。
但每当他感应到沧阳山上徐霜策招出一盘红烧鸡时,都会立刻迅速回归小狐狸的身体,抬起两只前爪趴在徐霜策手臂上,圆圆黑黑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一口一口把汁多软嫩的现撕红烧鸡叼走吃了,吃得嘴边都是酱汁,再被徐霜策仔细擦干净嘴巴,抱上床去睡觉。
有一次大概是外门弟子放饭时把红烧鸡放完了,徐霜策隔空招出来的是一大盘口水鸡。
他盯着红彤彤的辣油,眉心微蹙起一条细微的纹路,但还没来得及一拂袖把口水鸡挥走,只见趴在膝头的小狐狸陡然全身炸毛,用力趴着他的手把嘴往盘里伸,拦都拦不住。
“……”
徐霜策道:“可以吃?”
小狐狸点头如捣蒜。
徐霜策沉默良久,难得地重复询问了一次:“你确定?”
小狐狸急切地拿头去蹭徐霜策的脸,软乎乎的尖耳朵霎时从少年嘴唇上擦过。
徐霜策立刻别过头,面颊似乎有一点发红,轻声呵斥:“坐好!”
那天宫惟吃了满满大半盘口水鸡,晚上小狐狸奄奄一息地趴在枕头上,吐着通红滚烫的舌头,尖耳朵耷拉下来,蓬松的尾巴一甩一甩,无精打采。
徐霜策一手看书,一手抚摩他皮光水滑的背,用一个字冷冷评价了这种行为:“该。”
宫惟:“……”
“以后化成人形应当就百味无妨了。”
徐霜策眼睛盯着书,少顷不知为何视线飘了开去,不自然地道:“以后化成人形……不可再这样蹭人了。”
宫惟:“?”
小狐狸抬头看着烛光下徐霜策的脸,心里有些疑惑,眨了眨眼睛。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把一具小狐狸的身体留在沧阳宗似乎成了宫惟的习惯。
他的元神经常会回去看看,看应恺逐渐成长为一个尊誉满天下的大宗师,看徐霜策仍然是那副高高在上又冷心冷清的模样,直到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先后突破了大乘境。
那年沧阳宗发生了一件大事,宗主仙逝了。
宗主仙逝,按理说该应恺继任,但应恺实在年轻,因此按照宗门规矩由各位真人处理重大要务,待过几年应恺更加成熟一些,再将宗主名号与全部权力一并交还。
这只是循例而为,倒称不上是大事。
真正的关键在于――宗主这一仙逝,空出了天下第一人的名号,要在应恺和徐霜策之间决出个高低。
这才是天下每个人都暗自翘首以盼的真相。
徐霜策年纪轻轻,桀骜不驯,常有犀利之语刺耳入心,奈何修为高深从无败绩。
这样的人若是一朝落败,会当众作何表情?
应恺虽广受尊敬,然而世人对阴私的窥探并不因此减少半分,若是未来的沧阳宗主败给自己门下人,场面该多么难堪又多么精彩?
尽管外界议论纷纷扬扬,但宫惟早已预知了结果――徐霜策的修为是比应恺要高半分的。
这半分对大乘境宗师来说,也许都不能算差距,不过是两人都爬了万丈高山,离飞升之巅还差十步或差十一步的区别而已。
但对世人来说却仿佛事关重大、热衷至极,甚至连关起门来都不能完全阻断那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
徐霜策就在天下人的瞩目中,顺利地落败了。
那天深夜宫惟赶回了沧阳山,安静地趴在徐霜策怀里,看见一轮寒月渐渐行过中天。
廊下青石反射月光,徐霜策一手给小狐狸梳理皮毛,出神许久后轻声道:“我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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