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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杳进家门的时候刻意挡了挡脸上的伤,迈步进了玄关以后,看见阿婆正给肩周关节处贴膏药。
老人的胳膊弯不过去,林杳走上前去,帮她把膏药撕开了贴上去。
“关节疼?”
她问了一句。
阿婆摆摆头,用一副惯常的举重若轻的语气答:“人老了都这样,谁没点小病小痛的,平平安安活过这几十来年,该知足了。”
她回了头,借着客厅里的灯光看见了林杳眉骨上的伤,就一道小裂口,已经不流血了。
阿婆叹口气,语气轻轻的:“你……又打架了?”
林杳下意识低了低头,抿住嘴唇不说话,沉默几秒后还是撒了谎:“没,不小心蹭了下。”
阿婆没说话。
初中的时候,她名声不太好,说她什么的都有,老师三天两头地叫阿婆去学校谈话。
“问题学生”
“大姐大”
“不良少女”
等等等等,这些绰号都跟了她好几年,那个时候没人拿正眼看她,即使“林杳”
这个名字每次都在年级第一上挂着,还是会有人说她没教养、成绩是不是买来的,诸如此类的话。
有一年下大雪,雪堵在路上,交通几乎都快瘫痪了,学校打电话给学生家长,让人尽快把孩子接回去。
教室里开了空调,林杳垂眸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做作业,班主任坐在讲桌边上挨个给家长打电话,他耳朵不太好使,打电话都开免提。
“喂,是林杳的家长吗?”
林杳听见这话,笔尖顿了顿,她抬眼看过去,班主任脸上是一副懒于跟没文化的老人沟通的表情。
她现今都记得,阿婆接了班主任的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是:
“对不起啊老师,我们囡囡是不是又打架了?”
她们家没有车,市内唯一的亲戚是开拳馆的舅舅,舅舅那个时候在朋友家吃席,没办法赶过来。
于是大雪覆盖三公里的路,阿婆一个人徒步走过来签字,鞋里都是化了的雪水。
被领回家的时候,林杳看见她银发上落满了莹白的雪,老人回望她,只是笑笑,说:“囡囡变乖啦,最近没再打架了吧?”
林杳低着眼,看着雪地里一深一浅的脚印。
兴许是冻的,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她抽了抽鼻子,小幅度点点头,鼻尖被冻得通红,有点难以喘气。
“不打了。”
她说,“以后也不会了。”
要说是什么时候开始装乖的,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阿婆为了她这么个人见人嫌的孩子,徒步走了来回六公里,把她带回家。
没人在意她为什么打架,也没人喜欢真的她。
可是阿婆爱她,阿婆心疼她的伤。
那个冬夜,林杳看见阿婆对着月光给冻伤的脚涂药,她就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做个很乖、很乖的孩子,不能再让阿婆操心。
林杳把阿婆肩上膏药的边角抹平,她自知骗不过阿婆,沉了沉眉眼,还是坦白:“金友媛被人抢劫,我去帮她了。”
这个名字唤醒了不太好的记忆,阿婆结舌半晌,最后只是怅惘地问:“那个孩子……她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
林杳说,随即从沙发上起身,说自己要睡会儿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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