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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蓦地往下一沉,不管外面是什么人,看这境况今天只怕不能善了……
有一个姓秦的侍卫头也察觉出不对,极利落地把端王抵在一处稍微厚实些的墙角,低声道:“郭大人走时嘱咐我们一切以王爷的安危为重,此许小毛贼我们顺手就打发了。
我先出去看看动静,若是阵头不对你们几个就护着王爷和顾大人从窗户跳出去,我记得那里有条小巷直通出城的路……”
秦侍卫转身时似乎还笑了笑,在黑暗中做了个手势,有两个人立刻跟在他后面像大鹏展翅一样从客栈大门飞掠出去。
然而还未等他们双脚落地,就听半空中一大片叫人瘆牙的弓矢声破空袭来,三个人只来得及抬手抵挡数下闷哼了两声,倾刻间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扑通栽倒在地上。
“是三千营的营哨军,他们用的是军中管制的劲驽……”
侍卫当中自然有见多识广的人,仅凭一双耳朵就认出对方所用的武器,惊愕之余更是头皮发麻——什么人竟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竟然敢半夜深更持军械把一家小小的客栈团团围住。
且二话不说就开始绞杀,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造反!
自太~祖以来,边防募集的骑兵与步兵以及车兵开始拥有正式的编制,一般是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什,三什为队,三队为哨,五哨为总,五总为营。
每营兵员三千人,这就是所谓的三千营,其中的营丁也称为营哨。
到了后期卫所军和营哨军的分工也开始划分明细,卫所军主要负责驻守治安,训练新兵和屯田。
而营哨军则主要负责机动作战。
因此卫所军成了正兵,而营哨则是机动的奇兵。
后来为了契合这种分工,卫所军若想参战则必须编入营哨建制。
黑暗中只见人影微微晃动,除了先前的几声惨叫再无动作,不知深浅的两方人马隔着一条街冷冷对峙。
屋里屋外一片寂静,顾衡手脚冒汗心中一片森然,知道先前出去探路的三个侍卫多半已经遭遇不测。
想想也是,在这么密集且强劲得令人恐怖的箭雨下,想要活下来的机率简直难如登天。
脑中轰鸣的端王被这番突变气得是七窍生烟,将拦在面前的一个侍卫猛地掀开,勃然大怒道:“我不信还有人真的敢当面射杀我,我倒要出去看看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顾衡脑袋却是全所未有的清醒——这些人竟然敢大批量动用三千营的军械,就根本不怕被别人识破身份,因为只有死人什么都不会说。
就像上蔡县的前任知县王希久,尽管心中有愤恨有不公,但对着完全不对等的碾压只能认命。
时间一点一点逝去,连地面都开始微颤,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马在陆续集结?
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越留下去变故越大,外面是一群披了正规军衣服的刽子手,此时强行冲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端王被侍卫们护着向不远处的后窗急退,还有几步距离时忽便听得屋外一声巨响,火光乍亮处无数支军中专用长箭再次挟厉风而至。
卟卟……卟卟……
原本断后的护卫见机立刻转作前锋,有人一把将端王扑倒在地,两个挡在端王身前的侍卫身中数箭,眨眼间就被射得跟一团刺猬一般,无声无息地倒仰在地上,一时间也不知死活。
两侧窗户被箭雨封死,从前门又传来断断续续的砍杀之声,小小的客栈里漆黑一片,只偶尔从暗处看得见寒利刀光闪烁。
顾衡从未如此狼狈过,肩膀上左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多半是箭矢掠过时擦伤了皮面。
所幸伤得不重,抹了满手的血迹之外,行动间并没有大碍。
臂长的□□飞快袭来时,一个手疾眼快的护卫猛地把他推在背后,那人转身就被死死钉牢在木柱上,口中喷溅出来的血染透了半边身子。
顾衡依稀记得这个护卫姓赵,是个十分爱说笑的小伙子。
每回在荒郊野岭打尖时,这孩子就自告奋勇地到附近打野物。
有时候是一头四肢纤长的野鹿,有时候是几条鲜嫩的活鱼。
每回都在河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在炭火上烤得两面焦黄流油,这才恭恭敬敬的送过来……
屋子里安静的怕人,不知从哪里来的风把窗户翕开一条缝,仿佛暗夜里有一双眼睛在冷冷检视这些屈死的冤魂。
跟那场大梦当中的刀斧之刑不同,那时候的结果是已知不可逆的,这时候的结果却是未知的,所以更加令人惶惧和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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