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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吉神色黯然道:“只上过几天家塾,才学了几十个字。”
陆沉又问道:“既然有家塾,那就是家境不错了,入学第一天,可曾拜过至圣先师的挂像,给家塾夫子磕过头?”
宁吉摇头道:“那会儿我年纪很小,是族叔临时担任教书先生,不算正式入学,所以没有这些讲究。”
山下世俗的族塾,一般设置在宗族祠堂里边,不接受外姓儿童。
像陈平安的这种私塾蒙馆,不拘姓氏,主要是教孩子读书识字,多是长学,正月元宵节过后开学,至冬季散馆,对塾师的学识要求不高,粗通文墨即可,当然也有那些志在举业的教书先生,学问更大墨水更多,是会一边教学一边考取功名的,不少是在富贵门户的家塾或是经馆教学,多是地方上的名师宿儒了,既有长学,也有短学。
一般蒙童入学第一天,家境优渥的书香门第,或是那些文风教化稍浓厚之地,都要与县衙礼房和县教谕“请出”
至圣先师的牌位或是挂像,让孩子们与那位至圣先师,以及负责授业的教书先生,先后磕头与作揖,就算入学了。
陆沉伸出手指,在空中以手做笔,快速写了两个字,“认得吗?”
宁吉点头道:“俗,仙。”
陆沉笑道:“人加谷,就是个俗字。
人在山,就是仙。
是不是很好理解?人吃五谷杂粮,仙在山中炼气,就有了分别,有了仙凡之别。”
宁吉默默记下这两个字,这些说法。
陆沉说道:“事先说好,不是挖墙脚,也不是自夸,你要是拜我为师,会比较自由,如果认了那位吴道长当师父,你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至少也是一部分的自己,需要长长久久躲着一个人。”
宁吉好奇问道:“谁?”
陆沉笑道:“以后你自己去慢慢寻找答案。”
宁吉牢记在心,抬头问道:“吴道长教书的学塾快到了吗?”
陆沉说道:“已经到了。”
少年一步跨出,恍惚间,夜幕变白昼,书声琅琅。
宁吉环顾四周,竟是一处学塾门外?
屋内那位教书先生,是位青衫长褂的陌生男子。
但是少年偏偏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不穿道袍的吴道长了。
陆沉微笑道:“舍南舍北皆春水,杨柳翻绿最温柔,好地方,山清水秀,真是个修身养心、传道授业两不误的好地方!”
学塾旁有溪水潺潺,陆沉竖耳聆听状,点点头,“名画要作诗句读,书声兼作水声听。”
陆沉带着懵懵懂懂的少年走入屋内,径直走到最后边,笑着解释道:“放心,吴道长看不见我们的,我们也不会打搅他的讲课。
按照山巅的说法,这就叫如入无人之境。”
宁吉几乎靠墙而站,还是万分拘谨。
陆沉则斜靠窗户,意态惫懒,笑道:“对了,吴道长的真名,叫陈平安,耳东陈,平平安安的平安。”
宁吉点点头。
这个市井少年,还不曾有机会知道这个很普通名字的不普通。
学塾内,青衫男人说道:“我叫陈迹,耳东陈,脚步足迹的迹。
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教书先生了。”
“我要教给你们的第一句话,有五个字,是‘学而时习之’。”
那位教书先生于“学”
字停顿许久,缓缓道:“‘学’字暂且作读书解。”
陆沉趴在窗台上,喝着酒,不知何时手里多了只青瓷酒杯,将酒壶放在一旁,手持酒杯,自饮自酌,桃李春风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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