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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转头看着,听着,这些个粗浅规矩,自然早就懂了。
其实这个刚刚进入公门修行的年轻官员,还是幸运的,有个愿意倾囊相授的领路人。
真正的书生意气,不是什么都不懂,就偏要与所有老规矩、风俗为敌。
而是很多都懂了,我再来无所谓,单凭自己喜好,说话做事,来跟这个世道,毫不圆滑地打交道。
之后又有一位中年男人,领着两位年轻女子缓缓走过,不同的酒局,男人依旧是在为淡抹脂粉的她们面授机宜,不过三人都是练气士,两位女子似乎不情不愿,内心又有些担惊受怕,她们作为谱牒仙师,其实根本不愿意凑合这些所谓人情往来的山下酒局,一位大骊京城的礼部员外郎又如何,而且她们更怕这个师门前辈,会答应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她们虽然在山中修行,但是一些个山下腌臜事,是有所耳闻的,怕就怕那个年轻气盛的员外郎,见色起意,借着酒劲,对她们有什么想法,或是干脆在酒桌上,就手脚不干净,更怕师门长辈又顺着那人,撇下她们不管了。
那个男人满脸苦笑,继续耐心给她们解释今儿的酒局,很难得的,而且那个年轻有为的员外郎,官场风评极好,如果不是他所在家族,离着咱们山头近,不然这位仕途顺遂的同乡人,才三十岁出头,就已经贵为刑部衙门的一司次官,今晚想要请他出来喝酒,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陈平安收回视线。
宁姚单手托腮,看着河水。
同样的姿势,她换了只手。
陈平安就起身,拎着酒壶,弯腰挪步,坐在了她另外一边。
宁姚嘀咕道:“幼稚。”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只是小口抿着酒。
宁姚沉默片刻,好奇道:“我们这趟入城,也没如何刻意遮掩,除了那几个年轻男女远远看着,怎么一个人都没现身?甚至连暗中盯梢的人都没有。”
陈平安笑道:“那就是皇帝陛下还没打定主意,该如何跟咱们打交道。
如果只有我一个,是不至于如此为难的。”
大骊朝廷,从不惯着任何一位山巅修士。
这不是宋氏跋扈,而是底气使然。
只是宁姚太例外。
五彩天下的第一人,飞升境剑修,剑气长城的宁姚。
大骊招惹她,不谈宁姚本人,只说牵连,近的,就等于招惹了北俱芦洲的剑修,远的,还有齐廷济、陆芝的那座龙象剑宗。
陈平安说道:“大骊宋氏在棋盘上让先,等我率先落子。
比如直奔皇宫,就是泥瓶巷昔年的窑工学徒,要掀了桌子翻旧账。
如果是去了意迟巷找曹巡狩,就是个谈买卖的生意人。
找朋友关翳然叙旧,就是个游山玩水的谱牒仙师。
去旧山崖书院遗址,就是文圣一脉的嫡传弟子。
不管去哪里,皇宫里边,就都有了后手对策。
但是我们这么闲逛,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说不定就要跟着吃顿宵夜了。”
陈平安停顿片刻,笑道:“所以等会儿,我们就去师兄的那栋宅子落脚。”
宁姚转过头,眼神中有些询问。
她今夜不太愿意想事情。
陈平安轻声解释道:“等于告诉大骊一声,我做事情讲究分寸,所以你们大骊得投桃报李,反正谁都不用故弄玄虚。”
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
这是先生在书上的言语,广为流传,而且会代代相传。
做梦一般,自己的先生,会是一位书上圣贤。
而当陈平安置身于这座京城,就会发现,处处都有大师兄崔瀺的教化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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