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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不是真的要宋麒可怜她。
她看到他的一瞬就生出委屈和依赖,仿佛那个敢一把火烧了于家的人是她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
她到底是来要什么的呢?
刚才明明是很好的,他替她骂了她表哥,让她像是回到了那些在地窖里的日子。
她和他一起在那间里弄住那晚也是她想要的东西,他教她怎么用手电和台灯,还在她哭的时候坐到她床边,给她写了一张她到现在都舍不得拿出来叫他兑现的欠条。
可他为什么现在只是急促而直白地给她递过来一叠钱呢?
宋麒似乎也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不妥。
他指腹压在那叠钞票上,语气仍然很急,但又带了解释的意味:“我不是……我是想……”
他现在住得好,穿得好,看上去也不是那个穷学生的样子,可在于曼颐心里竟然还不如那个带着她垫脚走过房东太太大门时,在小石库门里住着的宋麒。
“你和我表哥是一样的,”
她刚被消化的委屈变成了一种新的委屈,“你们都急着想把我甩开,我根本就没有想要你们什么!”
她声音很委屈,但这次眼圈却不红了,看着宋麒的眼神变得执拗而倔强,她的眼泪很珍贵,也不是谁都能给的。
于曼颐最后看了他一眼,刻意弯腰将桌上的钱推到一侧,又把那杯水“咕咚咚”
喝完。
她从钱袋里把欠条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扔,说:“我在地窖里喂过你一杯水,现在我们清了。”
她说完就走,头都不回。
宋麒起身便去追,然而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听到了一楼传来的对话声。
短暂的停顿过后,她已经一步两个台阶地跳下去了。
楼梯里回声响亮,他听见那位将警察送进刚修好电梯的老门卫,语气在看到于曼颐后变得很惊讶:
“你什么时候进去的?你找的哪位住客?”
“我谁都没有找。”
于曼颐冷声说。
而后所有由她发出来的响动,就都在楼道里消失了。
*
女宿里鼾声如雷,于曼颐也是半梦半醒。
她晚上回来就倒到床上,叫几个与她同住的姐姐还以为她生了病。
她也确实像生了病,脸色通红,眼皮发烫,偏偏趴在床上一言不发,谁和她说话都不开口。
她拗着这固执的姿态睡着了。
噩梦阴魂不散,如期而至,又是于家上空滚滚的浓烟和不熄灭的烈火。
今日更甚,那些本该葬身火海的于家人一个个都活了过来,顶着一张烧焦的面孔,阴沉地看向准备逃出院落的于曼颐。
他们挡在她从后花园离开的路上,挡在假山前面,衣衫褴褛,皮肤焦黑,手被烧得像是流淌的蜡烛头,红色的蜡油顺着指缝滴下来。
于曼颐想跑,却被绊倒。
她匍在地上转头,看见火里走出来迎亲的花轿和唢呐,还有已经融化了五官的媒婆。
而在于家浓烟密布的上空,一个没有脸的男人慢慢汇聚成型,一身赤红喜服像是从火里长出来……
她的尖叫声被憋在埋进去的枕头里,于曼颐大汗淋漓地醒过来,听到胸口的心脏在和床板剧烈的撞击。
她压着心脏睡觉了。
她发觉自己的心跳比梦里的鼓声还大,然而女宿里的鼾声并不逊于她身体内部发出的声音。
于曼颐用枕巾抹干额头汗水,战战兢兢地从床上爬起,穿鞋时特意看了眼床底,生怕有什么东西爬出来。
姐姐和阿姨们都睡得很熟,她们都是做体力活的人。
于曼颐走到一位和自己相熟的人床前,蹲着说:“姐姐,姐姐,你能不能陪我出去吃点东西?”
回应她的是更响亮的鼾声,且不止一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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