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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路,马车小巧轻便,不像她以前的玉辇,那么华贵笨重。
他贴身随侍的戈什哈有好几人,起先都坐在马背上,见她出门来,立刻下马,扫袖打千儿:“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她说免礼,马车前站着的人看见她着男装,眼里一片惊艳之色。
她穿月白色银丝暗纹曳撒,腰上束玉带,头上戴金冠,分明是姑娘的脸,穿上男装也不能混淆视听。
不过英姿还是有些飒爽的,因为要和这身打扮相配,迈很大的步子,一把折扇刮擦刮擦地乱摇,不像风流少年,像赌坊里下注的大爷。
他发笑,“做什么这样?”
她说行动方便,回身对铜环和小酉道:“瞧瞧这么多人呢,不要紧的。
你们在家等我,不许乱跑,看好庭院。”
铜环向她欠身,“殿下一路小心,有什么就吩咐余承奉,千万别贪玩儿,一个人走散了。
那地方怪怕人的,流民鼻子挨着眼睛,谁也不知道谁,记着了?”
她说好,“都记住了。”
他来搀她,她往上一蹦,钻进了车里。
走陆路出远门,这还是第一次,她满心好奇,趴在窗上只管往外看。
路面不平整,有时候轧到瓦砾石子,便重重一颠簸。
他不断催促她坐好,她不听,终于咚地一声撞了头,咧着嘴,几乎要哭起来。
他忙来看,一手摁着伤处替她揉搓,蹙眉道:“南苑短了钱,官道已经好几年没修了,上回又连着下了半个月大雨,难免坑洼。
你要听话,乖乖坐着,回头让沙子迷了眼,受罪的可是自己。”
她怅然,“怎么连修路的钱也没了,全拿来赈济灾民了?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偌大的南苑被掏空了,最后岂不连累江南百姓?”
他说正是,“人不断涌入,可又不能见死不救,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她沉吟了下,咬牙道:“连上三道奏疏,请内阁拿主意,或是赈灾或是疏导,他们得有个详尽的说法儿。
再者人数也得控制,各要道派兵把守,不能再流入南苑了。
力挽狂澜,也得自己力所能及,倘或救了这头害了那头,到底这事儿还是办砸了。”
她有这样的决心,真让他始料未及,他以为她心慈面软,难免妇人之仁,没想到她当断则断,这点果真合他的脾胃。
他有意试探她,“可惜藩王不能屯兵,要设关卡,终究还需手上有人才好。”
她看了他一眼,“属不属屯兵,得看人数。
我记得郡王不得过一千,藩王不得过五千,拉拉杂杂的侍卫缇骑凑起来,守住怀宁一线应当不成问题。
剩下的,就交由各州县承办吧,能帮则帮,不能帮的也不能硬扛。
既然倾囊相助,便已经尽了全力了……只是究竟哪里来这么多的流民,竟叫人看不懂了。”
他别过脸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哪里来几万流民,这点真不可说。
楚王把逃荒的人全赶入南苑是真事,粗略也统计过,大约两三万是有的,至于凭空多出的两万,自然是他安排下去的。
藩王不屯兵,其实不过表面文章,哪个王侯手上没有人马?这大邺气息奄奄,动荡可以预见,西有乌思王,南有镇安王,他这里名为南苑,实则在东,要论实力,大概也算三足鼎立。
不可否认,他图谋天下,可是人人都在蠢蠢欲动。
镇安王自说自话,把藩王府都搬到毕节卫去了,越往北,离京师越近,这是什么意思,除了京中那位浑浑噩噩的皇帝,所有人都懂。
然而你有兵,到底还是要避人耳目,把那些储备好的力量分散在封地四周,尤其是各藩交界处,将来要动,可以重新聚拢,平时目标就小得多。
怀宁那两万人马,白天混迹于灾民之中养精蓄锐,夜里才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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