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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都是边打边骂。
“原先这里长满茅草,只有等到七月翻土,茅草才会死,你们但凡有眼,看一看,数一数,除掉大片大片的茅草,得多少年?每亩地里,都有我们祖辈、父辈的汗!
凭什么官府一句话,最好的肥田就归你们了?”
“春耕摩土,我们没有农具,只能遍寻荆藤自制耰具。
秋耕得深,我们没有牛,只能一家老小轮换着拉犁!
庄稼活了,人熬死了!
好容易荒地变肥,膏田变成你们这些新来户的了?!”
“凭什么?这不是强盗吗?”
“你们骂谁是强盗?地是朝廷的,官府分给我们那就是我们的!
你们现在是在我们的田里头乱踩,你们才是强盗!”
“不服气找官府啊!
仗着是地头蛇,想欺负我们这些新户,呸!
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别打啦,啊——出人命啦!”
“老天爷啊,苦日子没边,让我们怎么活啊——”
从老人、妇人的哭喊声里可以听出,官府把阡陌整齐的良田,分配给才迁入此地的新增户百姓,世代于此耕种的常居百姓当然不愿意。
这意味着往后的日子,他们每家每户的劳动力都得分开劳作,继续开垦更偏僻、更远的荒地,倘若风调雨顺还行,遇旱遇涝怎么办?
夕阳西下,尉窈一家停止赶路,搭好毡帐后,赵芷让夫君和女儿看车,她则在视线能看见的地方劈柴。
旅途的任何经历,只要细致观察,都能成为将来历事的经验。
比如今天目睹的群架事件。
尉骃在地上画着整齐如阵的田,给女儿分析道:“官府把整齐有序的良田分给新增户,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激怒常居户么?白天我见那些新增户一个个面黄肌瘦,和寻常的农人一样,那他们为何能被官府特殊照拂?”
尉骃非提问女儿,他紧接着讲出自己思索的答案:“我认为今日的矛盾,是此地官署故意造成的,真正想占有这些良田的,是贪官,是恶吏。”
“土地是农民的命,农民一年四季照料土地,却成不了土地的主人。
为了争夺良田,闹出人命后,官府就可以依法把今天所有打架的农民抓起来,如此,双方都成了罪户。
那么结果就是……良田、房基地尽归属权贵,还可以把罪户发配回良田,继续出力耕耘。”
“唉——”
尉窈听到这又愤怒,又无力。
她难过道:“阿父,以前我在集市上见到富人欺压菜农,骑马的权贵高高在上,踢翻货摊扬长而去,我觉得那种行为就是鱼肉百姓了。
可是远离城市的地方,权贵熟练地操纵律法,用看不见的凌暴手段动辄夺田害命,我才知道什么是弱肉强食。”
赵芷抱着柴过来,只听见最后三字,问:“又抢屎?谁啊?”
“哈哈哈。”
尉窈的坏心情顷刻退散。
这年头百姓苦,一般的土匪就绝对富不了,匪徒们只能碰运气,抢尉窈家这种出行人数少的。
今晚,五个匪徒蹑手蹑脚来,利利索索死。
尉窈第一次干挖坑埋尸的活,她出奇镇静,根本没揣测几个匪徒会不会只图财。
埋好尸,一家三口把土面恢复到和周围草地一样,多出的土不能抛在附近,得洒到河渠里。
等到天亮,谨慎的父女俩在埋尸地又仔细检查几遍,才套上牛车又一次启程。
接下来的路,过雁门郡,穿行石城,走阳曲,进入并州。
现在的并州刺史是出身太原王氏的王虬,二百多年后有位杰出诗人王勃,便是王刺史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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