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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交給你;軍隊,交給我。
」
就像小孩兒辦家家酒一樣,他分派任務分派得輕鬆,只有風慕烜知道,對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甚至~抱著必死的打算。
風慕烜盯著他的笑顏好半晌,悶不吭聲地再次將他緊緊摟入懷中……緊緊緊緊的,像是要將他就此嵌入自己的骨血中那般。
誰也不知道~明日一別,下次何時還會再相見;誰也不知道~下次被這人抱在懷中的,會不會只是森森白骨,或者是一坯黃土……所以,今晚……應該可以允許他~對這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皇上……稍稍放縱一點點點……吧。
華宇玨緩緩揚高手臂,回摟住對方……鼻間深深地吸進屬於對方身上的氣味,肌膚牢牢地記著屬於對方身上的溫度……
「喂……狐狸……」清亮的嗓音即使摻了一絲哽咽,聽起來仍是相當有活力:「你還沒問那採花賊從你師兄這兒偷走了什麼耶。
」
「是什麼?」清冷的嗓音帶著沙啞,卻是難得順從地附和著。
金眸頑皮地轉著,不意卻眨落了一滴清淚。
「我……忘了。
」
黑髮少年沒說什麼,只更收緊了手臂,將他攬得更緊。
胸腔被擠壓的痛苦,吸不足氧氣的錯覺此刻於他而言~都可以忍受……只要~讓他再多留戀這人……一下下……
在那一夜,那個該死的採花賊,就這麼偷走他糊里糊塗了十年的心啊……所以說~他不來找他算帳,行嗎?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好像沒辦法三言兩語帶過;但若真要鉅細靡遺地敘述的話,他恐怕會自厭地想拿把劍宰了自己。
從古至今,想爭取自由,一定得付出相對的代價;而,想要打倒黑暗,關鍵的代價就是自己也要變得同等的黑暗—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韓家的人沾沾自喜,以為在軍中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他,殊不知他也在沾沾自喜,因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韓習~
當他在某一場戰役中冷冷地望著韓習被敵方將領就地斬殺時,那時他的劍~並沒有出鞘。
而,沒有人會歸罪於他,因為勝敗乃兵家常事,生死更是如此。
雖然,這其實跟他親手殺了人,並沒有什麼分別。
也許從他眼睜睜地望著韓習死去的那天起,過去無憂無慮,單純善良的華宇玨就已經消失了,剩下的這個,身體裡流的是冷的血,就連劍也是冷的,招招致命,絕不留活口。
一開始,他會咬著自己的手臂,蜷在被褥裡無聲地大哭,一直哭到昏睡過去……那是恐懼、是憎惡……憎惡著自己變成了這樣的怪物……但後來,當他滿手血腥卻越來越淡定時,他知道—某部分的自己,已經永遠找不回來了。
只是,他還保留著最初的習慣—一場戰事結束之後,他一定得立刻、馬上回自己的帳篷睡上個一天一夜,禁止任何人打擾……也許,這算是某種自我療傷、自我催眠的方法也說不定……他得藉由這個,從滿地屍體、刀光劍影的回憶中解離。
不過,不管他變成怎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韓習死了,而他,因為在接下來的無數場戰役立下關鍵性的汗馬功勞,官職越升越高。
然後,當一位他在軍隊行軍時隨手救的,名叫清揚的少年—他的雙親已在某場戰爭中辭世,因此後來自願成為他的貼身小廝,甚至還改冠上他的姓氏—某天歡天喜地地闖進他的帳篷,得意又驕傲地嚷嚷著:『爺、爺!
好消息!
好消息!
皇上有旨,要封你為鎮國大將軍,官拜一品,並在京師賜將軍府一座呢!
』
那時,他抬起頭,臉上帶著一點不可思議,一點恍然。
旁人也許以為他這是因為升官而喜悅的表情,事實上,那是一種『啊~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的釋然表情—
能夠讓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由基層做起的將士一躍成為官威顯赫,手握天下兵權的鎮國將軍,那就表示~朝廷裡可能有的絆腳石,已經全數都被除去了。
那時,他與風慕烜,皆各已滿二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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