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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君恩（第1页）

凌大老爷眼皮颤了颤，没有说话。

他又何尝不知，岳父一家，老太太与妾室们对他的失望。

他并不想让自己沉溺在过往中，但这段日子，他总忍不住想起以前，想起薛氏，想起长女。

自薛氏嫁给他，到她病逝，她从未与他红过脸。

他们新婚不久，老太太就把白姨娘给了他，她不甚乐意，却也没说什么。

白姨娘抢在她前头，生了庶长子，她也不吵不闹。

她总是那样安静，看他时仿佛有无限情义，却又像浑不在意他。

她情绪最激烈的时候，是龙凤胎中的嫡子夭折时，她哭得那样伤心，在他的怀中奄奄一息。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已经忘了有没有安慰她。

失去嫡子，仿佛带走了她大半的生命力，她更加安静，且将精力都放在了长女身上。

长女凌负雪，年少早慧，如她的母亲一般安静，却有着她母亲没有的蓬勃朝气。

淑宁并不着意为难她，惯看眼色长于捧高踩低的下人就知道如何让她难过，从而讨淑宁欢心。

老太太不愿庇护她，他等着她主动寻来——他确实在意淑宁，但也很在意原配所出的嫡长女。

可是，她始终没有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淑宁所出的霜序活泼可爱，他眼里渐渐没了长女。

父女二人，渐行渐远。

明德皇后被赐死，太子被废，封为顺王，遇刺重伤，出宫开府。

以当时的情形，他岂会不知，顺王何止是冷灶，或许长女嫁过去就要守寡，被先帝赐死殉葬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但，对一个人的坏，也是会成习惯的。

长女被先帝选中，赐婚为顺王妃的旨意到了侯府，他在书房中痛苦了片刻，负疚、怜惜、担忧等种种情绪，就散去了。

那个时候，他无比清楚，长女这一生，都不会信任他，不会亲近他。

他们原就浅薄的父女情分，在他决定将她许给顺王时，就彻底没了。

长女为顺王妃后，费心周旋，甚至与在婚事上羞辱过她的薛家重修旧好。

顺王原本已被先帝厌弃，娶了她之后，路却越走越顺了。

对先帝的心思，旁人不知，他却再清楚不过——对一个人的坏会成习惯，对一个人的好，哪怕掺杂了算计，时日久了，也会成习惯。

当顺王一无所有，曾经的优势消失殆尽，连身体也时好时坏，成了帝位争夺中最弱势的一位，先帝就会怜惜他。

看着他，又会想起明德皇后。

终于，先帝放在心尖子上的殷氏母子被扳倒了，顺王复立为太子，长女成了太子妃。

淑宁有些慌了，想用子嗣来挑拨他们夫妻，想用美人分薄太子的宠爱，削弱长女对太子的影响。

淑宁这样做，会让长女记恨，会让太子厌烦，但他没有拦着。

他想着，长女忍无可忍时，总要宣他过去，让他管好淑宁，可是没有。

一次也没有。

自长女出嫁，他就很少能见到她了。

年节时候，她要么病着，要么去宫里侍奉冯贵妃了。

如今想来，他多可笑啊。

明明是他不肯主动护着她，却为难小小的孩子，怨她不会哭。

凌大老爷突然发出了一声哽咽的气音，把刘姨娘吓了一跳：“老爷，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

凌大老爷抬手，盖在眼睛上，“你先退下，让我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