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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六帮凶
一百零二突发(上)
“……这个陈海滨啊,在家当爹当得憋屈,搁监狱里看见半大孩子一时偏颇误入歧途就心软手软得一塌糊涂——”
高立刚绷着嘴角先没说话,拎着没翻完的卷宗抖落到底,旋即轻哼了一声,视线从老花镜框沿上方挑出去,看向顾形的眉眼炯利,“还特地找我说这事儿,想瞒?”
“也不是瞒……不是——老高你,徒孙辈儿的都在呢,能不能给我留点儿脸面?宋亦珂再怎么老实那也是个嫌疑人是吧?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单方面地扣帽子,因为点儿什么原因想把陈海滨也拖拽下水?”
顾形被老高两句话戳中了心坎,抬起眉毛心虚地瘪了下嘴,“且不提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佐证啊,单就宋亦珂没头没脑地提起这茬儿,我跟江陌俩人坐在审讯室里那会儿就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事儿哪儿哪儿都不太对——”
顾形架起胳膊朝着江陌弹了个响指,江陌就撂下手里的大骨棒,掀抬起眼皮顺势把顾形的话尾拾捡起来,缓慢地吁了口气。
“……宋亦珂说他撞见过私下在医院配合二道贩子制假倒卖的那两个医生护士,知道他们为了鼓捣那些乱七八糟价格不菲的药瓶药剂,对急诊人来人往谁都能过的配药室监控动过手脚,所以他就随便从包装造假打算运出转卖的那批待销毁药剂里挑了一只药瓶,换到急诊护士站的药盘上,然后把这只药瓶揣在口袋里带了出去,说是反正那段时间风声紧,那两个心虚的医生护士不会为了这一支药把本来能甩脱的警方注意招揽回身上去。”
“还说什么……本来是打算搞什么伺机报复听天由命,结果没想到程烨还真死了,多少有点儿命里该绝的意思——”
江陌有点儿复杂地皱了下鼻子,嘶声又补了一句:“不过……就连先前下药杀人的那些药瓶都早销毁了,照理来说,这摆明了能指证他跟程烨之死脱不开关联的证据线索,规规矩矩地被他藏这么长久,多少有点儿刻意。”
“挖心案的前因后果没什么岔子,可宋亦珂没征没兆地出来搪这么一手坦白从宽……”
顾形稍微一顿,敛起眉间缓慢地摇了摇头,“这案子的性质可就变了。”
“不是我歧视宋亦珂瘦瘦弱弱的,不太像是能担撑起这么大一盘复仇局的样子,而是因为他下手的这些人,半数都算是人模狗样的所谓‘精英层级’,从开始接触到实施计划杀人,抛开第一个死的冯丹雅,剩下的复仇计划周期对于一个几乎身处在另外一个层级世界的宋亦珂而言,未免太过仓促了。”
疑云重重了许久始终没能彻底定性的“程烨之死”
猝不及防地落定盖棺,这种从天而降的水落石出摆明了像是在为某些尚且不得而知的隐晦作以隐瞒——顾形抬头看了眼老高手里那部突然响震催促的手机,抿住嘴边的话音,听见他接通电话贴在耳边回了句“马上下去”
才续接前言,指尖轻轻敲点在桌面。
“而且虽然有点儿像是马后炮瞎找补,廖翡确认遇害之后,咱们本来是有机会借那个口无遮拦的小姑娘顺水推舟地去筛查她的社会关系网络关系……但就因为三年前原先滴酒不沾的宋亦珂突然之间借酒浇愁蓄意闹事在监狱里一顿就是三年,当初好不容易着起来的那点儿苗头就这么彻底玩儿完。”
“还有报废套牌车的事儿。”
江陌窝在会议桌另一端,稍微举手插了一嘴进来,“宋亦珂开着遍地跑的那台报废套牌车,车的来路倒是可查,不过我找王嘉皓和邹睿确认过,这台车根本就不是薛一恋帮忙找的那个……被封查的百星修车店做的改装。”
高立刚波澜不惊了挺久的面皮微微敛起,质疑的语气一沉:“宋亦珂背后有靠山?”
顾形抬手擀了下眉心,“就是不知道是靠山……还是想利用这小子给我们找麻烦。”
挖心案另藏悬机几乎可以敲定拍板,高立刚并不反对纠查到底,但举着催命的手机晃出会议室之前还是给顾形下了个“先结挖心案”
的通牒——顾队长最近被省里的专家组折磨够呛,简直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同先把那几尊擎等着后续收尾的佛送回西天,当着着急赶车的老高的面拍了下胸脯,转头就联系到拘留所,囫囵着把等候再审的宋亦珂塞进到了拘留所的押送车里面。
顾形离得老远看见跟车的陈海滨,大跨了几步上前,一把揽住了老哥们儿的肩:“这才多久没见啊老陈,怎么转拘留所来了?”
“少来这揣着明白跟我胡说扯淡啊。”
陈海滨胳膊肘一屈顶在了顾形的肋骨当间,偏侧过脑袋望了眼正偷偷摸摸地打量着他的宋亦珂,无奈地吁了声长叹:“他要是出狱之后一老本实的过活也就罢了,我现在都不知道当初网开一面算不算是造孽。”
“你还真把你们监狱大领导糊弄过去了啊?”
顾形揣着胳膊想了一会儿,“我们这问出的话还没往你们那传呢……你自己坦白从宽了?”
“本来都想干脆辞职算了,但陈冕上学家用哪不是钱,总不能真让你嫂子挑大梁吧?”
陈海滨念叨着家里那点儿琐碎,愧疚挂了满脸,“这不就带着处分调到拘留所了嘛……还能等着你们告状告到头顶上?亲儿子不待见后儿子待见,正好再带许厘几天——”
一道跟车的许厘不知道清早吃了什么不干净,押解车刚开到半路,肚子里就叽里咕噜了起来,他面如菜色地夹着腿一溜小跑,隐约听见他师父念叨了他一嘴,抻着脖子回头先张望了一眼,转身就把刚交递到他手里的宋亦珂原地交还到江陌手边,捂着屁股蹽跑进市局大楼寻找卫生间。
江陌没来得及憋笑,弯着眉眼看向宋亦珂那副深深怯怯的表情才有点微妙地抿住唇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从拘留所到监狱这条道你也不是没淌过,这会儿害怕了?要是想再拖延点儿时间……聊聊三年前为什么突然酗酒蹲监?”
“……有一点,但不是因为这个。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想说的……你们不可能问出来。”
宋亦珂喉咙一滚,干巴巴地吞咽了一下,笑得苦哈凄惨。
“江警官,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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