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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无月,灯烛已歇,四下一片黑暗,只有惊蛰后的虫鸣远远近近地起伏着。
秦姜无声起身,将油灌入厢房的门轴,这才把门拉开一条细细的缝,堪堪让自己挤出来,贴着墙根走到拐角。
一黑衣身影同时出屋,正是苏吴。
两人沿着游廊下花木掩映处一路向西,时常听见巡夜守卫从不远处而过的交谈声和脚步声。
也不知窦灵犀是不是有意为之,把自己的侍卫分在山庄巡夜的守卫中,但往往不怎么守规矩,一面走还一面聒噪,简直像个走哪儿响哪儿的人形喇叭。
他们很轻易地便躲开了巡丁。
一直到西面的下人院子,将将到了竹林边缘,秦姜忍不住拉住苏吴,低声问:“你确定今晚机关会关闭吗?要是没关,咱俩都要被串成筛子的!”
她离得很近,几乎贴在他耳边悄声耳语,气息吐在耳廓上,苏吴忍不住偏了偏头,正好看见她睁大的双眸,澄澈明镜中映出自己的倒影。
他别过头,目视前方,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却不由自主微扬唇角,“跟着我走。”
秦姜乖乖地跟上去。
白天里竹林茂密,昏暗幽深,在无月的夜间更加黑暗,秦姜双目如同摆设,完全不辨方向,只有竹影依稀摇曳不止,虫鸣声也幽幽诡异起来。
脚下时而绵软,时而有窸窣声响,有时又啪地被踩断枝叶,让人心中一跳。
饶是她镇定,在未知的黑暗中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还好我们都涂了驱虫的药粉……”
她想借说话压下脑中摆脱不掉的恐惧,“苏大夫,这药粉可以生效多长时间?”
旁边传来苏吴的声音,“半日足够。”
又走了一段路,果然如他所说,没有任何机关。
但竹深林密,她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只能跟着苏吴亦步亦趋。
“我听说学武之人耳聪目明,有些可以在暗中视物。
苏大夫,你会武功?”
她又问。
苏吴道:“略会皮毛。”
当她再要说什么时,对方“嘘”
了一声,示意她安静,并且停了下来。
除了虫鸣,秦姜什么都听不到。
她努力仔细感受,依旧一无所获,头皮便有些发炸。
在黑暗中枯等的感觉真的不太妙。
当一个人处于绝对的黑暗之中,失去了视物的能力时,其他感官就会更加敏锐。
而此时的秦姜,大脑开始控制不住地翻起旧账来。
风吹草动,使人如身处绝望。
那夜哥哥和她被捆缚双手,就是这样瑟缩在柴房里,在漫长的黑夜之中,互相分享彼此的绝望。
哥哥用牙齿咬她的绑绳,鲜血蹭在她的背上,染红了一大片。
但是当他们躲在密林树边的土坑里时,黑暗又成了他们的保护神。
她乞求一直沐浴在黑暗里,不要被流匪手中火把的光亮照到;乞求黎明晚一点到来,给他们生还的希望。
哥哥的血在黑暗里流尽了。
它保护了秦姜,带走了秦蓟。
秦姜猛地甩了甩头,听见苏吴道:“这边走。”
他的脚步声开始响起。
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还是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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