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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宗之策马奔过朱雀大街,至宣平坊外停下。
正准备下马,却早早有崔家的下人一脸得意地迎上前:“五爷,往这边来!
如今皇恩浩荡,皇上许了我们大人在坊墙上开了门,您往这边就行,不必往坊门过!
“
把府门开在坊墙上,素来是皇室王侯才能有的恩遇,何时家中竟恩宠至此?
崔宗之半忧半喜地踏过黑漆大门,被人引到了明辉堂中。
远远的,便见崔日用着日常便服,端坐堂中闭目养神。
崔宗之近一年多未曾见过父亲,只觉得父亲鬓间华发丛生,仿佛颓然老去,心中戚戚,未等下人通报,便哽咽着喊了一声:“父亲,孩儿回来了!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崔日用睁开眼看去,这一路风刀霜剑之下安然回来的儿子鬓边似乎也有了白发,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
他定了定神,伸手扶住了五郞上下打量,只不住地说“好好好”
。
待下人奉上茶水,崔日用便摒退了其它人,轻啜了一口茶汤,眼中精光四射,寒意如刀:“听说,除了佛经,你还带着两个西域孤女回来了?”
崔宗之忙不迭地点头:“正是,她们二人受此事所累,家中亲人被屠戮殆尽……他们本是好意收留……”
他将那些始末一一道来,末了,痛心疾首地说:“他们一家本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因我一念之差害他们枉送了性命,实在难辞其咎……所以……
他顿了顿,“我已托曹大人那边立下了官方文牒,将那两人收为崔氏义女,望父亲包容!
“
崔日用眼中一沉:“托曹大人?官方文牒?“
崔宗之不明所以,如实应道:“正是,从克孜尔山谷中带走她们二人后,怕一路盘查无名无份不好通融,张掌书记便呈上了两份文牒。”
崔日用狠狠盯着他,手竟在微微颤抖,茶碗与茶托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微响。
他怒极反笑:“原是他自己送上的文牒!
好谋算!
好心机!
正等着你们自己送人来长安呢!
“
崔宗之更茫然了:“父亲……“
“哐“一声,崔日用将手中镂丝白瓷茶碗狠狠掷在地上,崩起一地碎片。
他红着眼,骂道:”
糊涂啊糊涂啊!
“他冷笑一声,捂着胸口道:”
多亏五郎你无心于仕途,不然以你之谋略,怕是整个崔家都要给你陪葬!
“
崔宗之跪在地上,嗫嚅着:“还请父亲明示,孩儿何错之有?“
崔日用猛然起身,俯身贴近他道:“何错之有?何错之有?曹都护若真想瞒下此事,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为何要留下活口?他一边示意我想要调回长安,一边给两个女子送上文牒助她们回长安,这布的什么局你可明白?进可攻,退可守,我若顺着他意助他上位也罢,他日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转身就能用这两个女子为证,再捅我崔氏一刀!
!”
崔宗之瞠目结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崔日用似乎也耗尽气力,瘫坐于椅上,闭眼喃喃道:”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既如此,也怨不得别人如此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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