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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凶手是从窗户进去的?方才我打开窗户的时候,那窗子并未从里面上闩,可见钱大少爷的卧房并非全封闭的密室,从窗子进入屋中是极有可能的。
只是……要想从窗户进屋,要么得走水路,要么就得走对面竹林下的泥路,那泥路我刚才也看过了,平坦得很,没有半个脚印或是其它物体压下的痕迹。
而水路嘛,凶手怎么游过来的还要怎么游回去,水势是由西向东流,昨晚下雨,水流比往常更湍急,如果凶手是从西游过来,那么他来时还好说,回去却要逆流,以现在的水的流速来看都不大可能逆流得回去,更别说昨晚水流湍急还下着雨了。
而凶手若是从东游过来,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来说去,所有能进入钱大少爷屋中的途径居然全部被堵死了。
没奈何,只好先将这个问题放过一边,再次问向这小丫头道:“丫头可否同我说说昨儿个钱大少爷都做了些什么么?”
丫头看了看我,虽然有些疑惑我为什么问这个,但却没有因此发问,约是出于对我的好感,便没有多做犹豫,边想边道:“昨儿个一早大少爷就如往常一般去了铺子里看生意,直到下午未时正(约下午三点)左右方回来,换了身衣服便去了书房,后来从书房出来又去了园子里散步,再之后便又出府去了,直到亥初(晚上九点以后)才回得房来,回房后小婢们伺候大少爷洗漱毕,大少爷就休息了……”
“那么昨天一天的时间,你们这院子里都有谁曾来过?”
我紧接着问。
小丫头想了想,答道:“早上的时候钱管家曾来过,不过只在院子里站了站,等大少爷从房里出来便陪着一起出门了。
中午的时候有夫人院子里的张嬷嬷来过,说是带夫人的口信儿,请大少爷莫忘了前些日子答应的给张保财家的几缎锦;未初的时候二少爷来找过大少爷,听闻大少爷不在房中便也未作停留地走了;戍时二刻(约晚上八点半),三少爷也来过,说那治腕子疼的风湿膏用完了,想要从库里再领上一些,因那时大少爷尚未回来,库房钥匙只有大夫人和大少爷有,三少爷便在他房里等了一阵,后因说周先生还在三少爷房中等着,只说明儿个再来取,而后就走了。
再之后便无一人来过。”
唔,难怪昨晚钱必中去给各院儿请安花了不少时间,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出。
也难怪昨晚他不肯去睡,直管缠着我说话,想来是他那受过伤的手腕疼得受不住,又不愿让我看出来,这才藉由闲侃以分散注意力,不由得对我自己的这个学生又心疼了几分。
且说这些曾到过钱大少爷院子里的人:钱管家、夫人的嬷嬷、钱二少爷,这三人都不曾进得屋去,因此不具备布置作案现场的可能,唯一有机会布置现场的只有钱必中一个,但是他能布置什么呢?在床顶设机关好自动启动刀子刺杀装置以杀死钱大少爷?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机关是死的,不可能在那个时间就那么准确无误地插入钱大少爷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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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少爷的死是完全的人为,完全的实时作案,钱大少爷死的时候,凶手必然就在他的屋中。
而钱必中只是于钱大少爷尚未回府的时候在他的屋中等了一阵,他的离开不仅丫头们可以作证,我自己也是证人之一,且昨晚从头到尾我都同钱必中在一起,他反而是最没有嫌疑之人。
之所以我的思路不停地围绕着钱必中的犯罪可能性打转,是因为他是我这辈子教的第一个学生,是我想最先洗刷掉嫌疑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毛病:护短儿,极其护短儿,我拥有的,我喜欢的,我看重的,绝不能受到伤害和受到怀疑。
但是我不会因此而是非不辩,所以才最先做出最坏的假设,而后再靠自己一步步去推翻和证明——这就是我珍惜的方式,是我爱的方式。
因此,我对这件案子私自调查到这一步后就打算放手了:因为我的学生不会是凶手,我之所以关注此事只是为了证明这个。
于是放下心来,好言劝慰了这小丫头几句后我便回转到屋内,见钱必中仍怔怔地在堂屋里坐着,便上前温声儿道:“趁官府的人还没到、钱员外也还没赶回来,凌峰你先回房洗把脸稳稳心神,换过套衣服再来罢。”
钱必中身上只是穿了家常便衣,待会儿官府的人一来他还是得回去换正式些的衣服才行,这是古人的烂规矩,为了避免到时他心慌意乱四处着忙,我便先将想到的提醒了他。
钱必中闻言点点头,起身请我同他一起回房。
见他双手哆嗦着不好穿衣,我便叮嘱他房里的丫头进去好生伺候,自己在堂屋里等。
见昨晚他那装着自制小玩具的木箱还在桌子上敞着,玩具扔了一桌面,便过去一件件收进箱子里去。
箱子里还有不少的小玩具没有拿出来,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我将外面的玩具全部放进去后去合箱盖,却发现难以合上,原来是玩具装得太满,而我又没有注意利用空间摆放,因此玩具堆得高出了箱盖儿,只好又把玩具一件件拿出来重新安排。
突然之间左手一阵刺痛,连忙抽出来查看,却见下掌缘处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刷地溢了出来。
还好还好,还好伤到的不是右手,否则写起字来就太吃力了,右手可是我的半条命呢!
见这屋里一时半刻也没个下人听唤,只得先放弃包扎,单用右手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外将所有的玩具拿出来。
这些玩具放在箱子里很有些年头了,越往下的玩具上面积的灰尘越多,直到露出了箱子底儿来,那底儿上也都是玩具压出来的灰尘印子。
等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后我就开始重新往里合理安放,先把一些工具例如小刻刀、小锯子、小锉子等等的铺在下面,以防再将人划伤,然后再放玩具……咦?
我其实是无意识地按着箱底留下的印痕摆放这些东西的,毕竟以前这么摆的时候是可以放下所有玩具的,但当我想要依样儿画葫芦的时候,却发现这些东西里少了一样儿——箱底留有非常清晰的、少了的这样东西的印痕,且这印痕同旁边其他的印痕深浅完全一致,可见缺了的这样东西是最近几天之内才没有了的。
怎么——怎么会是——一柄刀呢?
这印痕非常明显的是一柄刀的形状,一柄长刃尖刀,这种刀的用途十分广泛,可以做木匠活儿,可以削水果,可以割肉切菜,甚至可以……杀人。
我在所有的玩具里仔细查了又查找了又找,始终没有找到这柄刀的实物,也许是钱必中拿去做了别的什么事还没有来得及放进去,又或许这刀是被别的什么人悄悄拿了走,而钱必中根本就不知情……
有人曾经说过:判断一样事物,千万不能让主观意志占据主导,否则你就先错了一半。
……是的,我得冷静,我得客观,我不能让任何情感因素掺杂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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