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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章将乐令从马车放下后,送了一应换洗事物,叮嘱乐令把伤口清洗干净。
他在外间一声不吭地劈了一剁柴山,觉得再怎么也该好了,便整了整衣服,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声响,孙章迟疑了一下,再敲了敲,还是照样无人应答。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他大声朝门内喊了一声:“小姐我进来了。”
只见乐令还是污垢覆身,蜷缩于屋内一角,桶内的热水早已冷却。
孙章一下不知所措了,他走过去,蹲下身:“小姐,还是听小的一句劝,伤口要先料理,沾染了秽物,恐伤玉体。”
孙章目力所及之处,她的手、脚皆有些许干涸的血渍。
乐令呜咽的声音从膝间漏出:“不能洗掉,洗掉了就要死了。”
孙章突然心头闷闷的,原来她将这层污泥当做了铠甲。
他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简直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他刚才劈了半天柴火都没出一滴汗,此刻却因这个动作而满头大汗。
见乐令对他没有抵触,他心中像放落一副千斤担子般的轻快,顿时一股豪情,斩钉截铁地保证:“以后有我来保护你。”
乐令慢慢抬起头,猛地跪下磕头,额头碰到地上砰砰响。
孙章马上用手垫住,把她搀扶起来。
她抬起头,艰难地睁开了一双眼睛,尽管脸上沾满污泥,但依然掩盖不了她的美,只是那目光中却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悲伤与惊惶:“求恩公将我爹娘收尸,乐令此生愿为奴为婢,报答官人大恩。”
孙章忙止住她的动作:“小姐不必担心,小的正有此意。
只不过现在天色未暗,想要偷出遗体怕是难于登天,等晚上我再去想办法。”
她明明笑着,可眼中却泛起了轻轻浅浅的泪光,孙章匆匆收回对视的眼睛,一眼就沉沦,那一刻的倾心注定了他要陪她共度这漫长又曲折的一生。
转瞬已是掌灯时分,孙章去衙内打听了一番,摸黑将两老的尸体装了回来。
乱葬岗这种晦气之地一向是渺无人烟,他这一路倒也没碰到旁的人。
一轮孤月挂在夜空,一对身影对着一座新起的坟包伏地磕头。
孙章的宅院本就偏僻,咫尺皆无近邻,但往右密林外缘处却有一座破庵,传说十几年前也曾香火不断,孙章料定此处必是福地洞天,便就地将二老葬了。
乐令酸楚不已,几日前还是忠节名臣夫妇,死后却一口薄棺,凄惨下葬。
孙章肃重地说:“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二老之名上碑文了。”
乐令再度向孙章伏跪,郑重磕头:“英雄救命之恩,乐令无以为报。
双亲尸骨得人收埋,不致流落荒野。
小女只盼做牛做马,报此大恩。”
孙章赶紧将她扶起,又小心问道:“小姐有未办之事,尽管说来,小的定当尽力办理。”
乐令轻轻摇了摇头,两行泪水一直未干。
乐令心事已了,两人结伴回了孙章小宅。
“大小姐,我再去烧一锅热水,您先等着。”
乐令小心翼翼地作揖:“多谢恩公。”
孙章看着她生怕惹他生气的样子,突然间觉得心头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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