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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七八十年代,对中国大多数农家孩子来说,暑假可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期待的时光。
早中晚在家里生火做三顿饭自不必说,还得常常随母亲到六七亩的田里掰玉米、捉虫子、摘棉花、灌稻子、拔稗草……对处在青春发育期的男孩子而言,这是些多么无聊透顶的“艰巨任务”
啊。
当然也有开心的时候,比如白天里,和伙伴们在房前屋后的河汊里学蛙泳,摸河蚌,再远点可以蹚到江海河(村子东边的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运河)里捞蚬子,捉小鱼。
等到天麻麻黑,又三五成群地挥舞着蒲扇到石板桥头捉萤火虫。
这些事情对越来越想体验男子汉角色的我来说,当然都只是芝麻小事,算不得轰轰烈烈,现今回想起来,我常常乐于挂在嘴边的,要数“走村串户卖冰棍”
这件事了。
长我六七岁的姐姐是初中生,手巧得很,学会了用一根钩针钩拉出鞋帽衣袜,一个暑假下来,姐姐“钩花”
的收入笃定能超百元,足以解决我们姐弟俩的学费。
我呢,虽然也没歇着,却不能直接为家里产生经济效益。
作为一个成长着的小小男子汉,心里委实有些不甘。
可我能做什么呢?我一直为此事憋屈着,可以说是耿耿于怀。
当心里头老是琢磨着啥事,灵感常常不请自来,真应了“上天不负有心人”
这句老话。
在一个酷热无比的午后,我刚在两张条凳拼起来的“午睡床”
上躺下,耳边猛地响起激越的“乒乒乓乓”
声,这个声音总会使孩子们的精神为之一振,这是卖冰棍的小贩与孩子们之间达成的默契,常常是“闻声生津”
,与“望梅止渴”
有相似的生理反应,控制能力差的,满嘴的涎水禁不住溢出嘴角,连忙咽几下才能止住。
我跟母亲讨了五分钱,飞快地跑到路边去喊那个“冰棍使者”
。
这位“使者”
看上去也就比我大四五岁,顶多20岁,一副学生模样。
在买雪糕的当口,我向他咨询了冰棍的进货渠道,他爽快地告诉我,就在邻乡的一个冷饮厂内,约莫有三十里的路程。
我旋风一般跑回家,把大雪糕搁在大碗里,用菜刀切下一块,跟姐姐分着吃。
在品咂大雪糕的美味时,一个想法在心里开始酝酿了,这一想法让我兴奋不已。
我先做姐姐的思想工作,姐姐说你实在想干就试试吧。
再做母亲的思想工作,架不住儿子的劝说,勉强同意我先干一天,说等我吃到苦头就不这么冲动了,再说反正也不要什么投资,大不了卖不掉自己吃。
那天一大早,我早早起床,匆匆喝了两碗母亲煮的赤豆粥,浑身已是汗流浃背。
此时,火红的太阳才露出半张脸,又是一个大热天。
真是天助我也!我推出自行车,把原本装书的小木箱绑缚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再把自己小时候穿过的小棉袄叠放进去,就飞身上车向邻乡的冷饮厂疾驰而去。
大概一个半小时的光景,我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那家冷饮厂。
来批发的同行还真不少,队伍都排到了厂门外,拿到货的人喜形于色,摇着车铃匆匆上了路,个个赶着去碰碰一天的运气。
我接上队伍后,就再没人来了,成了尾巴尖。
我寻思着:要是今天遇到熟人,问来做什么,该怎么搪塞呢。
想着想着,感觉脸皮有点暖烘烘的,忙把头低了又低。
排在我前面的是个矮个子叔叔,三十来岁的他皮肤上像抹了层黑芝麻糊,黑得发亮。
他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来,我“嗯”
了一声算是回答。
最后终于轮到我了,发货的大爷问批发什么,我眨眨眼,一脸茫然,不知道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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