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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的洁癖程度,想必被恶心得不轻,就这还嫌外面风太冷,不准我把窗户再开大一点……又吹不到他身上,谁要他多事。
我捅捅他胳膊。
“反正都睡不着了,说两句,促进一下空气循环?”
陶决翻身侧躺,面向我这边。
“嗯,给你唱个摇篮曲?还是要听故事?”
人一旦太过疲惫,太过松懈,就会连语气也温顺起来。
他不找茬贩剑,反倒让我有点想欺负。
我的手钻进被子下,捅了捅他肚子,“你现在可是待在我从十二岁住到十八岁的房间,躺在我从十二岁睡到十八岁的床上……你确定不要问点什么?”
沉甸甸的目光一下掉进我眼里,又迅速错开,落到我肩头。
他像是在认真思考该问什么、怎么问,许久没有出声,低垂的眼帘时不时牵着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咬钩的鱼一张一合的腮。
生日都跟谁过,初潮是在几岁,哪一年开始抽条长高,又是什么时候留了长发、穿起裙子……
我猜他会问这些。
他抗拒不了这些原本对他而言唾手可得的细节,即便现在时过境迁,以他如今的立场,不论怎么问都会蒙上一层不单纯的底色。
十二岁到十八岁,我的直觉早在那时就预先示警,本能地厌恶这个处处被视线渗透的房间,整夜整夜难以安眠。
但这里毕竟还算是我的主场,最适合用来打败一个自以为已经安全了的骗子。
十九岁的我无法责怪他,却也同样无法假装——假装我从未在那六年里每一个辗转反侧设想他轻松人生的长夜、为每一个我没能到达的“如果”
,咬着牙真切地嫉恨过他。
从蛛丝马迹中收集足以审判他的证据,已经成为一种嗜血的肌肉记忆。
我等他问,像等待狮子虚弱下来的鬣狗。
“那段时间……”
陶决终于开口。
“妈妈……的那段时间,你……哭了几次?”
情绪卡顿,我楞了一下。
“……没数。”
从刚才起就悬停在我肩头的目光,不受控制似的飘回我脸上。
“很多吗?”
“也不算吧。
在医院的时候几乎没停过,从医院带着妈妈的东西回到家,又哭不出来了。”
他不按套路出牌,我的剧本便也惨遭腰斩,不知不觉被卷入他的节奏,继续说下去。
“之后就是在忙葬礼什么的,还有……啊,还要照顾那家伙,当时觉得妈妈应该不希望我放着他不管,所以能帮忙的都会帮忙。
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但还是每天强撑着去上学,到了外面至少能喘口气。
钟意那个时候也忙,打工的日程都排满了,熬瘦了一圈,也就中午在学校能休息一下,他还全用来陪我,想尽办法躲着人带我四处去玩,逗我开心,一次都没问过我为什么不跟他公开……”
侧脸陡然一暖,是陶决的手掌盖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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