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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完了,冬天来到了。
这个冬天与往年的冬天没有什么区别,顺着河岸刮来的寒风依然冷飕飕的。
黄河滩里各种颜色的野花开始逐渐凋谢、枯萎,许多水鸟纷纷向南方温暖的水域飞去。
明净的天空出现一队长长的人字形雁阵,在空旷的天上游动,寂寞的天空顿时荡漾着鲜活的气息。
失去配偶的一只孤雁紧跟在雁阵后边“嘎嘎嘎”
悲鸣不已,像“人”
字儿旁边一个躺着的忧伤问号。
孤雁声声嘶哑的悲鸣,在深邃的蓝天和苍茫的大地间回荡。
孤雁不仅仅是在宣泄孤独和悲哀,一定是在寻找生死不明的同伴,或希望有可能还活着的配偶听到它悲苍的呼唤。
芦根儿的父亲牛壮,仍然没有从黄河里生还回来。
芦根儿依然夜晚卷缩在茅草庵里、白天站在黄河岸边日夜守望着黄河,守望着他与母亲那渺茫的梦想。
一天,天刚蒙蒙亮,呼啸的寒风挑逗得窝棚里的芦根儿一夜难得安睡,大风稍稍停歇下来他刚想迷糊一会儿,就被不远处的人喊马嘶吵闹得睁开了眼睛。
他迷糊糊伸长脖子朝吵闹处瞭望,只见一队人马,顺着河滩被枯黄的杂草覆盖的小路像一条一眼望不到尾巴的饥饿蟒蛇,向窝棚这边急速地爬了过来。
“呀……”
芦根儿惊恐起来,“这是啥队伍哇?来黄河滩干啥?”
他揉揉睡意顿消的双眼,又用力拍拍脑瓜盖儿,还是难于弄清这队人马的来头。
突然队伍停了下来,他模模糊糊看到队伍中有人举起大枪,“咚咚”
朝窝棚放了两枪。
呼啸的子弹穿过棚顶的茅草,冒起一股青烟。
他吓得赶紧双手抱住脑袋,紧闭眼睛趴了下来。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吓人的阵势,他虽然小时候经历过农历三月初三古寨抗击土匪的战斗,但那时他离战场比较远沾不到边儿。
过了一会儿,他在嗵嗵的心跳中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随即被一双钢钳般的大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被拖出了窝棚。
这时天已大亮,他不得不惊慌恐惧地看着这些掂枪的大兵。
他被两个扛大枪的人儿,反扭着胳膊轻易推搡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大胡子面前。
大胡子像是这支队伍的头头儿,他带领的队伍穿戴五花八门儿,队伍的枪支也杂七杂八。
这是一支在性质上很难归类的武装,说是土匪吧,不抢老百姓。
说是国军吧,专和官府作对。
说是党派武装吧,又没政治目的和政治主张。
说是农民起义军吧,既不攻城又不掠地。
说是一群乌合之众吧,军纪森严,令当官的闻风丧胆,人马还没到城边儿,吓得衙门里的老爷们跑个净光。
说是流寇吧,也不太准确,是流而不寇。
官府里弱势孤独的好官摊上有背景、靠山大、根子深、难惹弄的孬官,还向这支队伍的头领密发请帖求援。
一旦收到求援请帖,队伍就把孬官的府邸包围起来,无论男女长幼满门抄斩。
对孬官心狠手辣,从不心慈手软,把孬官的钱财充作军饷。
因为这支队伍常常与官府作对,所以官府常常对这支队伍围追堵截、急于消灭而后快。
据说这支奇怪的队伍纪律特别严明,严明到几乎残酷的程度。
可军纪并不繁琐复杂,队伍里的士兵人人都会背诵,连傻瓜晕蛋都背诵得出来。
军纪就这么一句话:“别惹老百姓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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