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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紧踝靴的指节绷得青白,可见用力,但自凸出腕部的半截断骨以下,什么都不剩,师兄在他面前被一团肉茎怪蛇分食殆尽,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
被咬碎的骨末混着红白浆喷了他一头一脸,触感温黏,却又凉得奇快,回神时周身覆了厚厚一层湿泥也似,滑落眼帘的腥臭异物模煳了视线。
补充了巨量的生人血肉,人面蛛终于得到足够的力量,往后一挣,扯断还攒在独孤寂手里的细长黑雾,阻绝了生命力的流失。
到这份上,怪物已在“美味”
和“给养”
间做出抉择,扭曲的足柱飞快退开几步,远离兀自垂头静立的独孤寂,停顿不过一瞬,倏又扑向场边瞠目结舌的围观众人,从身躯及足柱上伸出的肉茎怪蛇却反向伸长,连另一侧也不放过。
惊叫哀嚎回荡在山风里,向峰下刮落浓重的血腥气,知止观外的广场顿成一片修罗血海,而屠杀——不,或许该说是进食——却仍未休止。
待巨大的幽魔将通天壁啃噬一空,创建起魔物的巢穴,便要往山下搜刮猎物,以满足被封印千年的无尽饥渴……
◇◇◇
独孤寂沉浸在力量河流所构成的虚空之中,逐渐忘记时间,也忘记了自身的存在。
这是天地万物最根源、也是最基本的样貌,在这里一切都变得很纯粹,或许真能睡个好觉也不一定。
他多年不曾好好睡上一觉了,一闭上眼,冷不防就回到刑场上,嗅着浓烈的恶臭血腥,一一听过那些难以入耳的哀嚎唾骂。
人在那当头,只能说真心话。
而真心话往往是最难承受的。
他甚至在虚空中又遇见了兄长。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怪的是这些年来,无论多么盼望渴求,兄长却从未到他那短暂、纷乱,总是支离破碎的梦中,不肯告诉他尸体遗落何处,让他带着兄长归葬故乡,略尽手足情义。
他猜兄长还在恼他,总不肯来。
“这便下定决心了,小馒头?”
力量河流里,兄长一身猎装,跨着烈鬃骏马,训练有素的海东青在蓝天上盘旋,山林里刮出的风带着鲜烈的青草土气。
那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没有异族,没有央土大战逐鹿天下,没有黎民百姓帝王之家,只有骑马田猎、饮酒练武,还有漂亮的姑娘和荤笑话。
而兄长咧着嘴笑得像孩子一样,露出齐整好看的白牙,令独孤寂忍不住热泪盈眶。
“兄长……我……我……”
“……要我说呢,是嫌早了,小馒头。”
独孤弋仿佛没听见他,利落地翻身下马,跨腿蹲踞,宠溺地揉他发顶,清澄透亮的眼睛笑成了两弯眉月,但还是好看得紧。
“你不是还有喜欢的姑娘吗?别在这儿瞎磨唧,快回她身边去!”
独孤寂骤尔回神,才发现手里揪着一条半虚半实的雾状异物,手感湿冷黏滑,仿佛化了一半的蛇蜥之类,恶心得不得了。
而这条恶心的腥臭玩意儿,居然侵入他体内经脉,源源不绝地汲取他得自六合之内的新力量;若非如此,怕已开始吞吃他的血肉。
“……去你妈的,当你家十七爷是分茶铺子么?”
他本想在身前凝出七八道无形气墙,切上他妈一大盘白斩雾蛇,以报这不长眼的玩意拿自己当饭吃之仇——独孤寂能将周围的力量河流捏塑成形,就像那片挡住紫金臂的腹甲一样——想想是便宜了它。
对付馋鬼的绝佳方法,就是饿死它。
《败中求剑》的第八式〈伤病之剑〉仅有心诀而无招式,但连心诀都是玄之又玄,全然摸不着脑袋,再由兄长那吊儿郎当的口吻说将出来,跟醉话也没什么分别了。
他总以为败剑末三式是兄长胡诌凑数儿的,还有人说那第十式〈天子绝龙在玉台〉乃是萧先生的计谋,于碧蟾朝末帝时发此狂悖之语,揉合了童谣图谶的迷信之说,暗示兄长有取天子以代的真龙天命,果然赢得白玉京中以越浦沈家为首的东海豪商支持。
然而,看得见力量长河之后,醉话般的心诀却有了全然不同的意义。
人体之内,五脏对应五行,命理一说的四柱宫位亦各有所表:年柱为头,月柱为胸,日柱为腹,时柱为下身;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则各自对应天干地支……干支、命理与脏腑经脉之间虚无飘渺的关连,在连通寰宇六合的力量长河之内却显露无遗,清晰得能直接对应因果,借以调动、增损体内诸元,以祛病去伤。
故〈伤病之剑〉,实为〈去除伤灾病灾之剑〉的略称,自此,外部天地运化之大道,能一一体现于人身三合的小天地中,倒阴为阳、水火相济、刚柔互易,不过转念间;修复伤体、加快愈可的速度,只消重新分配诸元即可。
不识者以为不可思议,实再自然不过。
十七爷催动〈伤病之剑〉,刹那间诸元改易、阴阳翻转,体内天地调配成为专克雾丝之绝境,如松针刮带般,生吞活剥地从雾丝里抽回生命原力,还拉连着不让扯断,抽得雾丝链接的那一头衰竭已极,离魂飞魄散就只差一小步。
(爱吸是罢?教你尝尝被吸干的滋味!
)本拟将这恶心的玩意儿吸成一条干壁虎,不知何时,汲入体内的力量混着浓烈的血腥和痛苦,仿佛活活吞下几十斤带血生肉。
十七爷几欲作呕,“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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