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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冒犯你,你不生气,别人讨你欢喜,你也未必开心。”
任逸绝道,“你眼中也从未有过我,甚至是凤先生,说慢待些,恐怕连令师也未曾被你放在眼中。
你无忧无虑,不喜不怖,不知荣辱,因此你也只看得到自己。”
千雪浪默然半响。
任逸绝轻轻叹息一声:“其实这答案倒也好说得很,只是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只因你的心里只有自己,你若瞧不见别人,任何人与你说答案,都是无法叫你明白的。
你只会问,可是问而无感,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时日来,任逸绝只能与千雪浪说话,他说话时不是绵里藏针,就是笑意盈盈,倒是第一次这般认真,也这般清楚明白。
那张或是带笑,或是恼怒的脸,难得沉静下来,倒显出几分慑人。
千雪浪听了这番话,不觉心中大震。
只是他生性便淡然至极,从未有过喜忧悲怒,也无从知晓此时心头涌起的是什么,本想对任逸绝说:“我生来便是如此。”
可隐隐的,却觉得胸膛一疼,一股腥意涌上咽喉,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需知人之七情六欲本就强烈,纵然是凡人这般喜怒随心,倘若情绪过于狂烈,也难免昏厥呕血,更何况千雪浪这般清心克制的修行者。
千雪浪只觉得身上忽冷忽热,一会儿想到师父死时甜如蜜的笑,一会儿想到凤隐鸣忧心忡忡的模样,一会儿又想到任逸绝沉静的脸,只觉得如幻似真,仿若从未发生过。
他身子一软,径直晕厥了过去。
第12章形骸有隔
千雪浪回到了八岁的时候。
瀑布喧声如雷,潭中水清如天,千雪浪卧倒在一颗大石上,飞沫如珠,竟有几颗跳溅在他的脸上。
和天钧正在抚琴,琴声和畅舒雅,水雾飘摇,叫日光照出七彩绮丽,却不沾他衣上半分。
“既是凶卦。”
千雪浪问,“师父,你又为什么要去呢?”
这却不是八岁的千雪浪该问的问题,他也从来不曾问过和天钧这个问题。
琴音忽然中断,和天钧的面容隔着濛濛的水雾与灼眼的日光,刺眼得叫人看不分明,他的声音竟很温厚,穿越瀑声时仍显得那般清晰,于丝丝缕缕的水声中,激起一声轻笑。
“为师的小石人,你为何当时不问呢?”
千雪浪沉默片刻:“因为,因为我那时并不觉得伤心。”
“那时伤心对你而言,实是无用之事,生老病死,也皆是常态。”
和天钧道,“为师所做抉择,不愿他人干预,你只觉不必伤心,是么?”
千雪浪道:“是。”
“其实,你心中是有七情的,只是较别人更淡些,也更透彻,因此压制起来甚是轻松。”
和天钧又道,“可你现在要拾起它,再放下,却远不那么容易了。”
千雪浪道:“师父,我不明白。”
“你已达超然之境,不以外物悲喜,更无悦生恶死之顽念。”
和天钧似动了动身子,却并没有转过来,他的手落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一个音,“难道还不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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