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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何事?”
顾书哲前夜听狱卒禀报,称苏重锦要见他,他便来了。
牢门打开的那刻,苏重锦还如往日似的,端坐在案前刻着一块木头。
他闻声没有抬眸,也如平日似的,挂着笑,平淡道:“就是……想见见你。”
顾书哲脚步顿在那,转身便要走,但被苏重锦的又一句话叫住了。
“等等,我有话说。”
他没有回身,只给苏重锦一个背影,“说吧。”
苏重锦握住已经雕琢成形的小人,仰视这身绯红的官袍,鼻尖叹息,“孩子的病,是我做的。”
顾书哲心头骤紧,沉声质问:“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没有。”
苏重锦长叹,似有放下心中大石的释然,他忍痛说:“为博你怜惜,好叫你良心不安为我求情。”
顾书哲转身几步蹲下掐住苏重锦的喉咙,逼视道:“到如今了,你还想同我耍花招!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有何用!
你说!”
苏重锦残忍地笑,微感窒息道:“怕,怕你直到我死还不明不白。”
“苏!
重!
锦!”
顾书哲手背青筋暴起,犹如头被激怒的猎豹,一字字承着要嚼碎对方骨头的狠劲,五指却没有因此死死扼住脖颈。
他的手臂乃至手指都僵硬了,那是他在和自己的本心作斗争。
苏重锦太明白了,他笑道:“死在你手里才好,总比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好,比死在刽子手中好。”
顾书哲推开他,连句多言也不愿施舍。
苏重锦深深望着那抹红艳消失,听着脚步声渐渐离他越来越远。
他自知死期已到,他垂眸对着木头人愣神,否则,顾辞远怎会答应他的请求,给他找来这么块木头。
于是他一刻不停,昼夜不分地刻,划伤手也要刻,哭到看不清了仍要刻!
十三日的天很阴暗,皇帝仁慈,只判了斩首。
喝完那送行酒,苏重锦人头落地的那个剎那他依旧朝着监斩台上的顾书哲笑,像初见时那么美好。
邢台血流如注,沿阶蜿蜒下来。
尹家剩余的男女全数发配充军充妓,这一场谋乱才算完全落幕。
大雨滚得像要命的石子,倾盆而下砸得围观者悉数作鸟兽散。
顾书哲对石仲安作揖,提步走下监斩台,衙差要给他撑伞,他冷漠地道了声“不必”
。
原来梅鹤卿在离开大理寺狱时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皇帝心如明镜,清楚葛龄此举是栽赃陷害依然执意要快速结案。
圣上要保景阳王的身世,就不会因此先动季家;而其中参与的梅家也有私念,不论是否是苏重锦做的,他都是最好的替罪羊。
天家的秘密没有散落人间,知晓它的,就只剩他们几个。
他的的确确有为苏重锦洗脱嫌疑,但他从未在御前提过半句关乎季家和景阳王的事。
顾书哲也是那个杀了苏重锦的人,身上的几把刀里,有一把就是他的。
“这雨猛,大人怎么不打伞?”
负责跟轿的衙差忙替大人掀起轿帘,俯身的瞬间,他目睹双通红的眸子,眼眶不知是不是被雨水浇湿的,衙差胆儿小没敢出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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