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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足刚离地,被人一把扣住手腕,压回甲板,耳边响起一声低语:“借我船浆一用”
。
不等他回神,浆撸被人从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抽了去。
船夫回头一看,竟是那位看似弱不禁风的俊美船客。
他袖口起伏,起掌朝着浆撸横竖劈了几道,一拳粗细的木棍登时被削成了一支半臂长的文竹。
船夫心口突突跳了几下,还没来得及消化,便见那公子弯腰从水中捞出个鸢灯,一眨眼飘上了船顶。
他是人是鬼?
船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鬼魅一般的公子干脆利落地撕下一角披风缠于细棍末端,起掌破开鸢灯,将蜡油混着火焰泼向衣料,那细棍顷刻间化作一支火箭。
船夫看得眼花缭乱,还没理清个头绪便见那人微微侧了侧身,抛绣球似的将胳臂往前一送。
夜风裹着青烟卷起他淡紫色的披风,时起时落,说不出的轻慢随性。
下一刻,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此起披伏,横跨汴水两岸。
只见汴水桥头高高飘起的巨型凤凰鸢灯,莫名着了大火,声行并茂地向世人演绎了一场凤凰涅槃。
直至此时,疯狂内涌的人潮才停下脚步。
只要眼不算太瞎,都知道该往后撤。
即便有不知好歹想玩火自焚的,也被退潮一般的人流卷着,退离汴水桥。
墨玉笙静静地看了一阵,等到人群散了个七七八八,他一跃下了船顶,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抛给船家,道了声“多谢”
,走进了河中。
没错,是走进河中,仿佛如履平地。
船夫惊出了一身冷汗,后知后觉:原来今日捡回一条命的不是别人,是他。
墨玉笙上了岸,将打湿的鞋尖在草堆里随意抹了两把,觉得索然无味,准备打道回府。
走出几步,又觉既已到桥下,不上去看看血亏,便调头上了汴水桥。
汴水桥是座拱桥,墨玉笙登顶后倚着石雕栏吹了一阵河风。
夜风由微凉变得有些刺骨,他低头紧了紧披风的系带,转身准备下桥。
恍惚中,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子游……”
那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着耳生,好像还带着那么一丝颤抖。
墨玉笙耳力不如从前,疲惫时偶尔会出现幻听,比如此时,他十分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因为通常,极少有人会唤他的表字。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回眸看了一眼。
灯火阑珊处,站着一人,一袭白衣素裹,轻易让穿红戴绿的过往行人失了颜色,仿佛一天一地,都盛在这一抹素白之中。
以墨玉笙此时的眼力,只能隐约辨出那是位年青公子。
他阅人无数,只依着轮廓,已将那人容貌气质摸了个大概,脑中不禁不由冒出这么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而那位旁人眼中温润如玉的公子此刻心中悲喜参半,夹着一分辛酸,两分苦涩,三分焦灼,细碎的情绪将面部切割得七零八落,简直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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