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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年纪越大姜桂之性越浓,一把抓住顾瑛的手就往前走,“这些杀千刀的,非要把这一家子逼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吗?”
县衙大门口早已聚集人山人海,原来今日是陈知县正式卸任的日子。
礼房早已预备好三牲祭礼,灯笼彩盏车轿马夫。
待新任县令参谒祭拜叩谢皇恩后,本衙的官吏、僚属、教谕、训导,经承、吏典齐齐过来参拜。
前来接送的上峰见事情顺顺利利,心头不由欢喜,又按惯例细细叮嘱了几句,“为政不在言多,须息息从省身克己而出;当官务持大体,思事事皆民生国计所关,休让民众对朝廷怨声载道……”
几个人正在后堂品茗小聚浅聊时政,忽听外头人声嘈杂,登闻鼓连连敲响,一道接一道凄厉女声尖利叫冤,且一声高过一声,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
上峰就沉了脸,一甩袖子就往县衙大堂走。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见状连滚带爬扑了过来,丝毫无差地找对了人,踉踉跄跄地匍匐在这位官职最高之人的脚边,开始乱七八糟地哭诉。
那妇人哭得狠了连连抽气,偏偏字字句句都吐词清楚。
说陈县令不但毫无缘由地抓了她的丈夫,还指派人将她如花似玉的女儿悄悄掳走,如今父女二人杳无音讯生死不知,身边只余一位年仅十岁的幼子相侍……
陈县令当场冷汗就下来了。
自从骆友金这个便宜大舅爷死了之后,他手上的不少事儿就成了烂摊子。
本来陈县令把钱江列为最大的嫌犯,但是人家那天晚上有不在场的人证物证。
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得给钱江先罗列了一个通海匪的罪名,勉强关押在县衙门的地牢里。
这一段时日他忙得很,家里的细软要收拾,到京里述职要提前派人打点,盐场也要派亲信的人过去盯着。
焦头烂额身无分~身之下,就忽略了不在莱州的钱太太母子三人。
心想不过是无知的老弱妇孺,即便是先逃了又有什么干系?
骆友金被杀当晚,还遗失了一本很重要的账册。
陈县令最早以为人是钱江杀的,账册则由钱江交给了自己的家人。
为此事他还专门派人到各处搜寻过钱家人,但后来证实钱江并不是凶手,那本要紧的账册最后也不了了之。
主簿汪世德向来细心,与他悄悄分析此事的来龙去脉时,曾说骆友金若非死于钱江刀下,那么帐册很可能就落在他人手中。
真凶很可能是骆友金昔日在江湖上结下的仇家,将人杀后裹卷屋内贵重财物,临走时顺手牵羊带走了藏在暗格中的账册。
因为不懂里面记录的暗语,所以一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出来发难。
这已经是最合理最有力的解释了,陈县令终于落下心口悬着的一块大石。
却没想到这才事隔几天,在新旧两任县令交接且有上峰在场的紧要时候,钱江的老婆突然跳出来叫冤。
新任县令姓方,捋着胡子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看热闹。
上峰面沉如水,左右看了一眼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道:“你这妇人可知,你要告的是堂上县令。
按照咱们《大同律法》,民告官乃越诉,乃孝悌不义中之大不敬之罪。
你既然说陈县令冤枉了你的丈夫,又找人掳走了你的女儿,可有直接的证据?”
钱太太不过是乡下妇人,今日来之前就大致知道里面的弯绕,撑着一口气过来就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膝行几步上前,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后大声道:“民妇知道其中的厉害,民妇手中没有丝毫证据,但还是要告。
民妇愿先承受一切刑罚,只求青天大老爷洗脱我丈夫身上的冤屈。”
陈县令叫见上峰不言不语兀自沉吟,心下便是一凉。
他又恨又气,顿觉在众人面前大失了颜面,就火急火燎地厉声吩咐衙差,“去把牢里存放的那张钉床搬出来,这妇人连片纸证据都没有,就敢信口雌黄说我抓错了人。
哼,你若是敢在这钉床上滚上十遍,毋须你说我自承执法不公。”
县级衙门的钉床有两种,一种是用一块木板钉满铁钉,制成一块钉尖向上的钉床。
一种是用布或草席,在上面铺满乡间野生的牛头簕和其他带硬刺的长茎,形成一张簕床。
光是看着便已经是寒光闪闪,更遑论在上面滚上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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