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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旭还好,虽十几天前才经历了公婆双双离世的痛事,但娘家人的到来也为她面上换了层开朗的色彩,那屋里也才终于有了点儿人气。
这一阵她几乎不敢在那屋里生活,从前一直有舒庆陪着,又与赵家几个婶子妯娌也还算亲近,屋里总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自从舒庆一走,门上挂了丧联,远近邻居就来的少了,后来两老住到卫生院去,又传出与舒祥的事,赵家的人慢慢也不再来往了,那屋里如今已是上十天没有过旁人进出了。
她有时在房子里竟然都能听到回声,尤其夜里,偶尔孩子哭闹,她竟然头皮发麻的简直想放一把火把自己和孩子都烧死在这房子里。
不在了,大家都不在了,之前两老搬到卫生院去也是她一个人在家里,那时她只感到愁闷憋屈,想哭哭不出来,而今却只剩动辄想要一了百了的煎熬和恐惧。
这样的日子不晓得要过到哪天,但还好今天她是有兴致的,还有人记得她,虽然这兴致于现今的生活聊胜于无。
黎书慧却还像不大快活,一直焦虑而闷闷不乐,忠旭将开始还十分热络,言语上虽不表现出来,却又是扶她坐又是递瓜子糖果的,可黎书慧皆反应不大,她终于淡淡的不再张罗了,任她独自坐在屋檐下,眼睛一直望着坝子,几个孩子正满屋前后跑着耍,老张父子兴致勃勃的谈论石岩镇安水管的事。
那赵盈也是,终于有伙伴来陪她玩耍,终于不再独自和妈妈一起像坐牢一样困在屋里,她简直兴奋的像只无头的苍蝇一样,屋前屋后就她的声音最大,忠旭总是不放心,三不五时就要出来看一下。
忠传在灶房屋帮忙摘菜烧火,忠信两口子忙事情还没来,姊妹两个一面煮饭,一面小声摆龙门阵:“晓得要办结出不,没听到她说,我听王静说娃儿都三个月了呢。”
“以前黑娃妈妈不也是这样吗,进来的时候娃儿都要生了,不还是没办。”
忠旭一早买了许多菜回来,大鱼大肉时令蔬菜一大堆摆满了灶台。
米下到锅里,忠旭在水缸板上腌鱼,忠传在灶台上切煮好的腊肉,她笑:“这个恐怕不一样哦,我看大姐金贵她得很呢,石岩水站的人到她屋里去吃饭恁忙她都没说喊小桂帮忙,还回回赶场天都跟她一路赶场,这样也买那样也买,跟那哈儿黑娃妈妈完全不一样。”
“那也说不准,大姐那个人又不是不晓得的人,现在是王静护着她她不找茬,再说王静把钱交给她欸,以前黑娃妈妈进来恁多年见过一分钱啊?小桂她手里有钱,她想从她手里哄点东西过来她肯定对她好噻,大姐那个人,王莉的便宜她都占的人她会无故对小桂好啊?”
“王静也不小了,她可能是想他正儿八经有个家呢。”
饭煮起来就要准备炒菜了,不晓得现在好多时间,忠传洗了手到堂屋看了墙上的钟,站在屋檐下问信欢:“二妹,你妈妈说哪阵来没有?马上要十一点过了哟。”
信欢翘着腿坐在椅子里吃瓜子,仿佛没听到忠传说话,黎书慧觑着她小声呵斥:“吃过了来吃洗碗水!
跟她妈妈一个怪性格。”
忠传笑了笑不搭腔,走到坝子去看孤落落一人坐在忠承身边的信有:“手好点没有?”
信有望她一眼,丧着脸调个个儿转过身子去不搭理,摆明了不喜欢她。
忠承便嘿一声教训道:“啷个不搭理人呢?没听到大嗲喊吗?”
他将裹着纱布的两只手臂抬给忠承看:“有啷个好答应的嘛,她自己看不到吗?”
“她看得到她还问你啊?又不是她给你烫的你在吼啷个呢?哪个教你跟长辈这样吼的?你恐怕没被你老汉打服哟?”
这句话是极有威慑力的,他嘴依然撅着,脑袋和上半身却花儿一样倔强的枯萎下去。
“他现成不安逸,你整他整啷个?”
忠传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一块的钱,抽出其中几张来递给他:“饿没有?想吃啷个不?那上面的凉面酸辣粉,个人去买,去,给二妹幺妹也买一碗转来。”
他十分嫌弃:“又不是没吃过。”
“那你去买其他想吃的,你看二妹幺妹想吃啷个。”
忠传便把钱递给后面信欢,但遭到了同样的拒绝。
信好坐在信欢边上吃瓜子,眼瞧着,瞟了一眼信欢,装作看不到母亲的为难和哭笑不得。
“钱都没有人要!”
忠承作势夺大姐手里的钱:“不要算了,赵盈来,来舅舅这里拿钱去买吃的,去,跟信好哥哥一起去。”
信好坐板凳上纹丝不动,钱自然就被赵盈欢天喜地的抢过去了。
信有还是丧着脸扭身:“像没看到过钱一样,又不是叫花子。”
“你不得了,你老汉有的是钱,拿给你想买啷个买啷个,赵盈去,跟哥哥一起去,不要买给他哈,只买你跟哥哥的,买转来不要拿给他吃。”
老张本是大人不在时逗孩子的玩笑话,那一身的小肥膘和酷似忠信的小酒窝使得老张回回看到都总忍不住捉弄他:“看你身上长那身肉,你看你幺妹好瘦你好胖,下回你不要拿油泼,你该拿刀割,把身上的肉割点下来就不会这样笨手笨脚的了,你看着那油要撒你一哈就跳起来跑脱了。”
“他老汉是有钱噻,没得钱啷个给人家垫医药费呢?”
罗明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信欢身旁了,她望着信有细声细气的冷笑:“人家跟你说话你没长嘴巴不晓得说吗?你老汉就是个闷灯儿不会说话你也不会说?那你在屋里吼的恁凶整啷个?出门就像夹尾巴狗一样。”
一家人的笑都僵在了脸上,罗明先喊信欢:“你哥哥是傻子你也是傻子吗?他们说啷个你不晓得帮忙说话啊?不敢说啊?怕啷个嘛你们是一家人说出来又不得怄气,他们都大气量得很呢。”
聪明如忠承也叫这一顿夹枪带棒的指桑骂槐训的哑口无言了,老张开口道:“他老汉呢?还在后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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