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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山高兴起来。
他开始那点抵触,是因为队里人都不喜欢开会,会在下面偷偷骂没完没了念报纸的人,可跟被带上“劳动不积极”
的大帽子一比,被偷偷骂几句根本不叫事。
经常听王立仁说外面的事,保山知道被带上政治帽子的结果会多可怕。
年年拿到傅安欣的信,心就飞到了合作社,脑子里随即出现一个画面:
傅安欣撕开信封,把信拉出来,惊喜地说:“年年,看,你的信封。”
事实是:
王贵摇头,对保山说:“没,真的没,要是有,我早就叫人给您家捎信了。”
从合作社出来,年年比深秋的茄子还枯楚。
保山十分愧疚,一个劲地说:“哎呀,这个安澜哥真是,又不是叫他写一封信,老长,不好写;就一个信封,十几个字,他咋都不愿意咧。”
年年心里怄巴的要死,有气无力地说:“人家又不认识我,一个字都不愿意写咱也没法。”
保山仰头看天:“唉,要是咱也是商洲人就好了,我直接去俺大姑家找他,他要是还不写,我就鼓捣俺大姑打他一顿。”
年年连话都不想接了:他连青阳都没去过,保山居然敢想商洲。
走到学校门口,年年发现学校里有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于老全,他捅捅保山,想问他是咋回事,保山正好捅他了一下:“年年,你看,卫生所今儿咋恁些人咧?”
年年扭头,和学校偏对门的大队卫生所大院里,真的有好多人,其中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
他看保山:“呀,还有穿白大褂的咧。”
这句话的意思是:还有城里来的医生呢。
大队卫生所的赤脚医生是不穿白大褂的。
保山说:“咱去看看吧?”
年年果断摇头:“俺雨顺姐的作业差不多该写完了,我得回去看房,要是晚了,肯定得挨打。”
保山拉起他就走:“那咱赶紧回去吧。”
两个人往回赶,快到井台那里,年年没有得到日思夜想的信封的失落就一下惊跑了,他听到田素秋在跟人吵架。
张凤,孟老栓的小兄弟孟石墩家的儿媳,也是五队的妇女队长,正站在祁家大门口,红着脸和田素秋对吵。
“您妮儿都快仨月了,你咋不能上工,不能开会?人家报纸上的农村积极分子,生了孩儿的第二个就下地施肥锄草了。”
田素秋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靠门框站着,神情十分冷淡:“我不认识你说的积极分子,我光知,您婆子前年生孩儿,一年都没上工。”
张凤一点没有被当众揭短的羞愧,依然理直气壮:“俺婆子身体不好,俺家的人,要是身体差不多,肯定这边生了那边就上工了。”
田素秋趁张凤说话的当,又抽空纳了两针鞋底,这会儿也不抬头,继续纳:“我身体也不好,我啥都不说,叫乡亲爷们儿自己看,您婆子俺俩,谁更像身体不好的样。”
田素秋本来就瘦,生完了祁好运后更瘦,加上个子高,现在看着真的是一阵风就能刮跑。
孟石墩的老婆孟刘氏其实也不胖,但她矮,也确实比田素秋胖点,属于正常人,所以田素秋敢这么说。
张凤上前一步,嗓音更高一格:“田素秋,你少跟我倚老卖老,你今儿黑要是不参加生产队的会,我明儿就给你汇报到公社。”
田素秋收起鞋底,斜睨着张凤,半点不示弱:“你这儿就去,不去你不是人,汇报的时候别忘了说,您婆子生了孩儿一年才上工的事,要不我去替你说,连你去年去蜀黍地找蜀黍种,晌午都忘了回家吃饭的积极事迹,我一齐替你汇报给公社。”
这会儿是上工时间,劳力们都在地里,围观吵架的都是不能再挣工分的老人和今天在家上劳动课的学生,可这个人数也不少了,至少百十人。
田素秋几句话说完,一条街都是静的,只有几只觅食的老母鸡在“咕咕咕”
地叫。
张凤楞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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